听说，美国VC正流行“创业制片人”模式
作者丨王满华
先从最近发生的一笔交易说起。
前不久，美国新型模块化能源公司Exowatt宣布获得了2000万美元种子轮融资，投资方包括a16z和OpenAI首席执行官Sam Altman。
Sam Altman如今在创投圈的影响力已经无需赘述，a16z又是硅谷顶级风投，旗下新基金刚刚刷新了今年的VC募资纪录。成立一年就同时被两大顶级投资者相中，我不禁对Exowatt产生了兴趣，而顺着Exowatt，一种名为“Venture Studio”的新型投资模式，引起了我的注意。
区别于传统的VC、孵化器，Venture Studio是一种自上而下创业加投资的模式，机构不再投资现有企业，而是主动创办并孵化公司，投资人还会作为联创和首任CEO，参与创企的战略定制、日常运营等。因此也被国内形象地翻译为 “创业制片人”模式。
该模式目前在美国甚为流行，美国常青基金Sutter Hill Venture(SHV)就是通过这一模式成功孵化了明星创业公司Snowflake，后面随着Snowflake成功IPO， SHV也因此收获了数百亿美元的回报。
另一个数据更加值得关注。据福布斯杂志报道，对23家领先的Venture Studio 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在他们创建的415家公司中，成功率超过90%，过去七年，Venture Studio的增长率超过625%。
一直以来，硅谷的动态向来备受国内机构关注，一些新型的融资形式也会被效仿、沿用到国内。不过交流下来小饭桌发现，对于Venture Studio模式，投资人普遍认为难度颇高。
高门槛和找不到的职业经理人，正是摆在国内VC面前的现实问题。
投资人化身联创，两亿美元换回百亿回报
严格来讲，Venture Studio属于孵化器的一种，只是运作方式与目前常见的孵化器或是加速器有所不同，区别体现在“主动”二字。
通常我们提到孵化器，想到的都是Y Combinator这样的“创业学校”，主要为创业公司提供创业指导、资源和早期种子资金等。而在Venture Studio模式中，投资人并不投资于现有公司，而是主动发现未来的商业趋势，寻找行业最优秀的人才来共同构建企业。
Venture Studio模式的另一个核心在于“联创”。通常情况下，在企业创办的头一两年，投资机构会亲自担任临时CEO或是联合创始人，参与到企业战略、日常运营、以及融资等工作中。等到公司业务开始稳步增长，机构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职业经理人，自己则退到董事会层面给予公司支持，并继续寻找下一个孵化机会。
以文首提到的Exowatt为例，这家公司就是由美国早期风险投资机构Atomic主动创办并孵化的。早在2023年，Atomic就构建了Exowatt的产品和商业概念，随后通过寻找初创团队共同成立了企业，Atomic的CEO Jack Abraham担任公司联合创始人。而在Exowatt后续的融资中，也都有Atomic的身影。
简单来说，Atomic之于Exowatt，既是投资人也是创始人。
过去数年间，美国多家风投机构曾通过这种模式孵化出了不少明星项目，有的项目甚至为投资人带来了数十倍的回报。
比如硅谷明星创业公司Snowflake，这是一家云存储技术开发公司，2012年由Sutter Hill Venture的管理合伙人Mike Speiser孵化而成，后者也成为了公司的首任CEO。
2020年9月，Snowflake在纽约交易所正式上市。Snowflake的IPO，也创下了多项历史，比如这是当时软件公司历史上规模最大的IPO，也是巴菲特自1956年福特汽车的IPO以来，第一次投资一家新上市的美国公司。
虽然Sutter Hill Venture并未对外公布这笔投资的具体回报，但此前有媒体报道称，该机构在Snowflake上的投资不到2亿美金，拥有公司20.3%的流通股。也就是说，按照当时IPO市值700亿美金计算，Sutter Hill Ventur持股总价值高达140亿美元，投资账面回报近70倍。
这并非个例，Exowatt背后的Atomic，也通过Venture Studio模式获得了不菲的战绩：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Atomic成功孵化出了10家创业公司，并不乏独角兽企业。
其中，在线健康品牌Hims在2021年1月以SPAC方式公开发行上市，当时市值为16亿美元，如今这一数字已经来到39.95亿美元。据透露，Atomic的内部收益率（IRR）已经超过70%。
这是什么概念？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国内数据，根据Preqin此前发布的报告显示，2016-2020年间，在中国市场成立的美元基金收益率中位数处在15%-21%之间，同期人民币基金的平均净IRR中位数为25%，排名前1/4的人民币基金收益率为41%。
也就是说，Atomic的IRR已经达到了业内顶尖水平。
高门槛和找不到的职业经理人
上文反复提到了Venture Studio模式下，可以为投资机构带来更高的投资回报率。而对于创业者而言，这一模式的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
理由也很简单，有专业的投资机构作为联合创始人参与创业，除了能够提供资金、办公空间和运营工具等资源外，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让创始人将更多的精力专注于技术研发、产品迭代等专业问题上。
这对早期初创企业至关重要。在过往交流中，就有创业者向小饭桌吐槽到：现在企业平均融资周期都在半年以上，如果想要拿到足够的资金支撑企业，创始人往往要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见投资人、做融资上，反而削减了对业务本身的投入。
而在Venture Studio模式下，投资机构会在企业的早期阶段亲力亲为参与到企业战略设置、日常运营、以及融资等工作中，为创业者消除后顾之忧。
当然，机遇往往与挑战并存。
在小饭桌与访谈对象交流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Venture Studio是一个门槛很高的投资模式。原因在于，其对投资机构的投研能力、对行业趋势的预判，以及领头人的专业能力都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
在投资人李洋看来，Venture Studio模式下，能够牵头孵化企业的投资人一定不是单纯的财务投资出身，这个人往往需要对创业具备很深的认知和实战经验，最好是一个成功的连续创业者。
同时他提到，区别于传统VC将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的投资策略，Venture Studio模式势必会消耗投资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应付两个项目都很难，当然马斯克除外。”
李洋这一观点在Sutter Hill Venture管理合伙人Mike Speiser身上也得到了验证。据Speiser在某次接受采访时透露，在孵化Snowflake时，他几乎将80%的时间和资源都花在了一个项目上。
而当被问到这一模式是否能复制到国内资本市场时，多数人也表示并不看好。除了上述提到的挑战之外，李洋还提到了一个现实问题：目前国内在职业经理人发展上，与美国存在较大差距。
一直以来，美国的职业经理人文化都非常盛行，许多企业甚至在上市之前就聘请职业经理人来带领公司迈上新的台阶，著名的案例包括苹果、Google和Uber等。反观国内，仍存在人员匹配不足的情况。
“目前国内投资人大多是作为B角参与，技术提供方做CEO大股东，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后期找职业经理人时出现阻碍。”而他提到，“Venture Studio模式的核心在于，投资机构会在公司业务差不多时找人接替CEO的职位，但这个人在国内并不好找。找不到就意味着没法放手去孵化别的项目。”
创业者杜一舟则认为，Venture Studio本质上，就是一种用长时间、高风险来换取高收益的投资模式，而国内的资金属性也决定了LP很难会为这样的策略买单。
“投资最终目的还是给LP回报而让自己持续获益，最近几年，国内投资机构几乎都成了政府的招商部门了，而政府LP的核心就是能赚钱最好，底线是别赔。这也决定了国内机构很难成规模、成体系地复制Venture Studio模式。”
杜一舟所言非虚。小饭桌在《听说，国资LP建议GP多读政府工作报告》一文中曾提到，某政府引导基金投资人就表示，其机构内部早已达成共识——放弃一些投资回报率，谨慎、谨慎再谨慎。
不过投资人张硕也强调，Venture Studio模式在国内也并非全无机会，比如CVC就拥有天然优势。
“从资金来源看，CVC大多是自有资金，不必受制于募资，做投资灵活度高，也不存在退出的压力。而从产业角度来看，其产业背景和专业能力又使得机构能够更好地理解行业动态，把握投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小饭桌发现，某大型车企旗下的CVC早在两年前就提出过类似的投资策略——即沿着自身产业链去寻找前沿创新模式，主动拉团队进行创业，而CVC则作为天使投资人参与创企的孵化过程。
虽然不知道上述CVC是否借鉴了美国的Venture Studio模式，但至少可以证明，国内投资者也在早期投资创新上开启了更多勇敢尝试。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洋、张硕、杜一舟皆为化名）